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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缉毒队（二）

胖子健谈，江小朱话多，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来一回就开始絮絮叨叨地谈了起来。罗平比小江更像主人家，他从电视柜里扒拉出茶叶饼，徒手掰了一块扔进茶壶里，然后随便扎上塑料袋的口把茶叶又扔回柜子里。

 

“龙副局肯定找你谈话了吧，”他摁开烧水壶的开关，“不用问我都知道是些画大饼的事儿，要不就是挑拨离间。”“你被挑拨过？”罗平笑笑，笑得有些恍惚，“算是吧，应该算是没成功吧……”水很快煮开，他伸长了手去拿热水壶。

 

茶叶是普通的普洱，中规中矩的香。“缉毒队最初是杨局构想的，那时大家已经发现海城成了红冰的专属码头。最开始队伍里只有五个人，都是警队里的精英人物，但作出的计划总会在关键的部分出现偏差，很快有人意识到问题，”罗平把杯子推到神荼面前，“杨局正准备对队伍作出调整，然后那支缉毒队的队长就因公殉职了。”

 

“是车祸？”神荼问。

 

“是车祸，”罗平摇晃着茶壶，水柱倾泻进棱柱形状的玻璃杯里，“就是原一队的队长。”

 

关于这点神荼是有所耳闻的，前一队队长陆行驾车追踪一辆黑色套牌车，对方发现后喊来了同伙，两车夹击，车速越来越快，最终陆队长的车在高架桥的弯道上翻了，冲天的火光灼烧着银灰色的车身，消防车呼啸着赶到时，爆炸声正好响起。

 

海城警方与红冰毒贩的对抗第一次浮出水面，各路新闻争相播报，引起了一番轰动。陆队长的死有很多疑点，加上之前缉毒队屡屡失策的行动，杨局长背负了很大的压力，最终不得不暂时挂印，由龙副局暂代局长之职。

 

现在这支不到二十人的缉毒队是出自龙副局的手笔，相较于从前大刀阔斧、直击要害的打法，他更倾向于徐徐推进，因而东一拳西一脚打得尽是些不痛不痒的地方，但因为高效率，人们对这支新队伍倒是赞不绝口。

 

罗平没在那支缉毒队里呆过，但提到陆行的时候，他的笑意不达眼底，应是有些渊源。

 

“最近经过我手的红冰的案子有两单，”小江和胖子的谈话不知不觉停了下来，罗平的声音在狭小的客厅里清晰无比，“一单是一个运输公司司机跑车途中非自然死亡，另一个就是男大学生源江路被挟失踪。”

 

“这两个案子很凑巧都跟江有恒有联系。他是那个运输公司的老客户，死者是个带货的老手，由于突发的心脏衰竭而控制不了车子，造成了六车连环相撞的事故。”

 

“红冰吸食过量？”神荼问。

 

罗平点头，“他是熟练工，精得很，不可能主动去碰红冰，是有人要他死。”

 

“那安岩呢？”胖子突然插口，声音没由来的有些发颤。

 

罗平深吸了口气，脸色凝重，“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，根据我目前的调查来看，他很可能沾上了红冰。”胖子脸一白，嘴皮子上下碰了碰，没发出声。尽管事先有所猜测，神荼还是僵在了原地，心像是沉到了万丈深渊。江晓朱左右看看，看到自己偶像苍白的脸色，有心安慰两句，却被罗平阻止了。

 

“你应该看过监控录像，锁定了几个人吧？”罗平敲了敲神荼面前的桌子，“他们任职于一个海外的商业集团，背地里交易的就是高纯度的红冰。但他们跟江有恒没关系，江有恒在他们的生意面前根本就是只蚂蚁。”他又恢复了那语气里的轻佻，但神色并不轻松：“你猜，他们是在和谁接触？”神荼迅速调整了状态，开始思考起来。

 

他跟安岩相识两年多，以他身为刑警的敏锐，他能担保安岩不可能是他们的接触对象，从江有恒的言语表述里他更像是被迫带入他们的世界。交易。安岩一定是看到了什么，不论他知道多少，他的出现就足够让他们警惕。

 

在神荼沉默期间，罗平又拾起了他长在脸上一样的笑容，他缓缓倒掉壶里凉透的茶，“秦组长，没想到你也有说不出话的一天，关心则乱呐，你肯定没看全我发给你的录像。”“闲话少说。”他冷道。罗平耸着肩膀，比了个OK的手势，“有个人也曾几次出现在酒吧里，你很熟的，他叫武皓。”

 

武皓。神荼回想起那天他们的谈话，武皓确有指出他曾跟踪简宁到了那家酒吧，三天。并且，武皓曾领导着一个大集团的运输部。江有恒是小人物，那么武皓呢？他引导自己去酒吧里接触江有恒，是意在遮掩什么吗？

 

“凌峰集团。”神荼吐出了这几个字。

 

一旁的小江像是突然找到了自己在谈话中的定位，他跳起来匆匆翻找着桌面的资料，在乱七八糟的纸张里翻出一本订好的册子递给神荼，“我们队查到武皓离职之前，凌峰集团有一批货物卡在了海城海关，船靠的是东岸的码头，那个码头归属于凌峰集团。”神荼接过册子，小江神色有些惴惴，“秦队长，你就在这看啊，别带走了，复印拍照都不行，资料流出去我就死定了。”神荼心下了然，只说：“放心。”

 

“我本来听说二代缉毒队被龙副局整得更加油盐不进，没想到你还留了这一手。”胖子对罗平说。罗平摇了摇头，“不是我。”胖子有些惊讶，小江笑笑，“陆队长……是我的表哥。”

 

一代缉毒队人少却精，龙副局改组的时候把人都拆散，放出的理由是“影响其他刑事案件的正常侦破”。二代的缉毒队收进去的多是龙副局一派的人，由于陆行的死亡谜团，小江据理力争也挤了进去，但自小江后，缉毒队没再放进去一个新人。

 

“本来秦队长调来海城，局子里好多人都觉得他是要进缉毒队的，毕竟是原省城重案组的组长啊！我们队也有人想把他争取进来，龙副局没同意。”小江托着腮说道，“我的能力我自己清楚，所以不参与前线行动，在队里更多是做文书工作，像是会议记录、整理资料之类，这工作繁冗，但是能让我迅速整合消息。”“然后把计划透露给罗平？”胖子插嘴道。小江点头，“更核心的计划不会让我知道的，但能把握明面上的大方向就够了。”“龙副局知道你跟罗平这么来往么？”他疑惑道。小江迟疑了一阵，才答：“我觉得是知道的。”

 

“队里压了很多案子，要真查起来人手完全不够，所以都挑着来。像之前罗平那儿转过来的案子，是按下不查的。”胖子听罢说：“我看未必，按刚才的说法，如果牵连到那些个厉害人物，就更不该按下不查。不查的原因有二，要么是上头的人不让查，要么就是想借这个案子放长线，钓出那些人。”

 

神荼把桌上的资料整理了一番，心中有了些定夺。既然事情牵连到武皓身上，他插手查倒也无可厚非，索性借着武皓失踪的由头，到凌峰集团运输部探上一探。

 

海外贩毒集团既然和武皓接触，那么凌峰集团的内部就有藏得更深的人，武皓是明面上的一张牌，那个人就是牌桌上的那双手。这个人极有可能是凌峰集团的高层。

 

“突然想起个事儿。”胖子怔愣着开口道。

 

三个人齐齐向他看去。胖子舔了舔嘴唇，不安地看向神荼，“你记不记得安岩大四的时候是在哪儿实习的？”“一个汽车销售公司。”神荼说着，脸色倏然一变。“对，他当时说有了这个实习经历，再进大集团把握会大很多，”胖子咽了口唾沫，“他好像就是签进的凌峰集团旗下一家公司。”

 

神荼不得不重新梳理了一遍脑子里纷乱的信息。

 

武皓到源江路的酒吧是去与某个海外公司的人接触，简宁是个幌子。他手下进行着红冰的运输与贩卖，江有恒是个幌子。如果他是个比江有恒更为关键的人物，为什么会落到被集团扫地出门，继而破产的境地呢？失踪，会不会也是个幌子？

 

武皓。江有恒。殊途同归的两路人，大概是怎么也没想到会因为简宁而开始狗咬狗。

 

简宁的死亡，武皓的失踪，江有恒的拘留。

 

江有恒为什么会畏惧本该与他没有交集的，抓走安岩的那些人？联想到一代缉毒队层出不穷的意外，陆行的死亡，神荼忽然有些心慌。“江有恒那边要注意。”他说。江小朱点了点头，“这个我来盯。”

 

警局对江有恒而言是否是一个安全之所，他在心里画下了一个巨大的问号。